疫情改变了一切。
或许,自始至终,我都是旅游从业者中的“异类”吧。
01
我的本科四年在北京一所理工科大学度过,专业与旅游风马牛不相及,却是老一辈人很看重的热门——土木工程。
2008年大学毕业,我服从家里安排,进入一家三甲工业设计院,成为一名结构设计者,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画图。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这份工作。尽管大学学的是工科专业,但由于和职业为文科学者的祖父母一起长大,却始终对文科更感兴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埋藏已久的梦想;而每天画不完的图纸和一眼望到头的设计院职场生涯,让我对工作和前途没有一丝期待。
再加上微薄的薪水和不够圆滑的“情商”,这份工作让我备受煎熬。受限于种种因素,我未能像很多同龄人一样潇洒裸辞,追寻梦想,而是选择默默“划水”。
这一划,就是八年。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将这样平庸度过。谁曾想,一段一言难尽的婚姻彻底改变了我的职业生涯,甚至彻底改变了往后的人生。
2016年,我筹谋换工作,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站所要进入的行业。
很惭愧,和其他旅游从业者选择这一行业是因为高度热爱不同,我对旅游行业谈不上喜欢,也不至于讨厌,只是认为这是一个进入门槛极低的行业(事实的确如此),自己并不需要付出太多边际成本,就能混口饭吃(但其实我属实高看了我自己)。
说出如此大实话,大概率会被旅游从业者喷,但我不想隐瞒真实想法。
受一位在邮轮行业前辈的提携,我顺利进入一家邮轮舱位批发公司做销售,开启自己全新的职业生涯(那也是母港邮轮版块黄金年代的尾声)。
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邮轮行业,度过自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02
旅游从业者有一项特殊福利,能够边工作边欣赏风景。体验不同型号邮轮,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前往一个又一个陌生目的地,海天之间的旅行感觉就是这么迷人。甚至我痴迷江诗丹顿,无非是因为它的运动款叫OVERSEA。
我有多喜欢邮轮?
除了本职工作能够偶尔“免费”乘坐邮轮之外,2017-2018年,我自费体验所有国内母港邮轮,共有9艘之多。我还提前大半年预订一艘邮轮的船票,拉上一大堆亲朋友上船,只为在船上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给人生留下美好回忆。
也是那段时间,我开始在旅游攻略社区疯狂产出,为多艘邮轮撰写出平均万余字及几百幅照片的游记,记录我在邮轮旅程中的点点滴滴。我至今都对那些体验过的邮轮及旅程如数家珍:处女星号、MSC抒情号、海洋赞礼号、歌诗达幸运号、海洋量子号、盛世公主号……
盛世公主号的披萨,圈内公认海上NO.1,好吃到炸裂而且还免费;歌诗达幸运号的冰激凌,帮团队客户下单,小哥一口气挖了45个球,手都挖哆嗦了;海洋量子号上的儿童娱乐区,让多少青少年逃离父母絮叨;MSC抒情号上经久不衰的压轴大戏《海盗》,一直念念不忘;处女星号上法国魔术师碎纸如雪花飘落的瞬间,从台下请过去配合表演儿童那惊叹的眼神……
我也享受到从未有过的职业成就感:独立操盘过百人团队(于我而言是个成就,当然和各种包船大佬没得比….)的邮轮之旅、在船上处理过一系列突发的紧急状况、和客户一起研发邮轮类新产品……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作为一个进入门槛很低的行业,旅游从业者的素质层次不齐,导致旅游行业注定会在风花雪月之下存在种种问题。由于我的白痴情商,再加上一些不可描述的职场故事。进入旅游行业两年后,我和所在公司不欢而散。
接下来几年,是我职场生涯最坎坷的一段岁月。
03
离开邮轮舱位批发公司不久,我入职一家知名旅行社,搞起欧洲线路批发,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常在河北石家庄片区跑业务。这一时期最大收获,是让我变成了一个从未去过欧洲的欧洲通,和别人聊天能把对方唬的一愣一愣,让人以为我是多次往返中欧的资深导游或领队。紧接着我又去了一家房车营地企业,在丽江驻扎两个月。这份工作让我意外但自豪的是成为半个房车营地专家,在旅游攻略社区的房车营地类游记至今吸引很多游客咨询。
随后我短暂离开旅游行业,先后进入一家O2O按摩公司和牙医耗材公司,不过都很不如人意,我再次失业了。
回顾三年四家公司颠沛流离职场生涯,我有一个深刻的感受:旅游行业真的让我爱恨纠缠。说恨吧,我几乎所有的职场美好回忆和成就感,都是在这里获得。而且我离开旅游圈的这几份工作,都以失败告终,甚至都和对方打起仲裁官司,闹得鸡飞狗跳。说爱吧,我再次重申,旅游真是个低门槛行业,江湖习气浓厚,尔虞我诈充斥。以其中一家公司为例,我一个纯粹的大外行,竟然是公司最懂业务的人,是唯一一个知道业务需要数据调研支撑的人。
疫情+失业的那段时间,我反思自身。可能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异类”,我不是一个多么出色的旅游销售,我的优点是能和所有人交朋友,但厌恶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希望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归纳和总结。
这样的个性和价值观,让我在圈内有些格格不入。在事业最低谷的时候,我也离婚了。关于婚内的事情我不太想多说,但是我认为离婚后我变成了一个更强的人。在失业加离婚的至暗时刻,我什么也没跟家人说,曾经连续两个月每天佯装上班,去咖啡店一坐就是一天,想通了很多道理,说来惭愧,当时已经34岁了。
人生至暗时刻,又是旅游拉我一把。
一位老朋友将我重新拉回邮轮圈,再次成为一名邮轮销售。我至今都很感激,她看到了我复杂个性中优秀的一面:深度了解每艘邮轮,实操经验丰富,人际关系简单,依然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邮轮销售。
然而,我的新人生未及起航,就再次触礁,入职仅仅3个月,疫情就开始了。
出境游全面叫停,邮轮公司日子愈发艰难,船在港口不能起航,就没有任何收入,我所在的这家公司撑了很久,最终没能扛过去,宣布破产清算。
有意思的是,仿佛心有灵犀般,我在公司破产前两个月前主动辞职了。
04
这回不是公司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旅游这个行业扛不住了。
从大环境上看,经济下行成为必然,在所有人手里没钱的时候,旅游是被最先砍掉的消费之一。从旅游行业发展阶段看,即便没有疫情,旅游行业很多结构性问题都已经很严重了。以邮轮行业为例,前些年圈内一些资源方急功近利的骚操作毁掉了母港邮轮的原本可以慢慢培养的品牌调性,原本定位中高端的邮轮产品,成为低消费型老年人的度假乐园。
我不赞成把所有问题归结到疫情,这不是一块万能的遮羞布。不论疫情何时结束,我对旅游行业未来的五年都持悲观态度。
哪个行业都有周期,但我必须要继续生活。
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尝试短视频拍摄。最初接触短视频创作,还是邮轮公司的要求,疫情期间宣传邮轮产品。早期我拍过不少邮轮类作品,有产品介绍,还有情景喜剧,再后来我拍过一些读书笔记类的作品,毕竟我喜欢读书,可以分享一些读后感。
2021年父亲节,我带孩子去家旁边的商场逛街,发现这个超过5层拥有100多家商铺的大商场,没有任何与父亲节有关的促销活动,仅仅两周之前的母亲节,几乎家家门前都有各种促销活动。这让我想起众人熟知的笑话,在消费鄙视链上,女人>孩子>老人>宠物>男人。
回家后我就在短视频平台上记录当天这段心路历程,并提出自己的问题:
男人花不少钱,为什么没有获得相应的尊重?
当下社会环境,男人身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
作为男性群体,我们该怎么面对这个新问题?
意想不到的是,内容在平台上广受关注,这条视频的自然流量超过以往20倍。这次成功的尝试,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我阅读过大量书籍,深知历史的轨迹:当下我们的社会已经进入女权时代,每个发达国家都有类似经历,美国和西欧是1950-1990年,日本是1970-1995年,中国是从1980年至今。在女权时代,女性普遍拥有超过她们实力的话语权。资本在需要更多劳动力的时候,就会撬动大量女性从家庭中走入劳动市场,同时赋予她们更多的话语权,又因为女性消费欲望更强,控制舆论的资本纷纷讨好女性,但其实这都是暂时的,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拥有超出他贡献的话语权,当进入下行周期,由于天然的生理差异,工具属性不如男性,女性的话语权会自然丧失。
在“女权时代”,女性一旦吃亏,(由于其常年的弱者心态和生理性原因),舆论上就会非常抱团团结,一个渣男故事能让全网多出无数热搜,而男性受害者的故事往往沉入海底,因为男性在情感上吃亏,往往认为讲出来就是示弱,只能自我承受,因此各大舆论平台上的话题对男性普遍不友好。
我认为,在一段关系或者一个家庭里默默付出但回报极低的男性需要一个发声的人,我希望能够尽量客观的聊这个话题,为男性发声,特别是在情感方面。其实,当代社会情感问题,无非是落后的婚恋价值观与新的两性利益分配机制之间的矛盾,我们在经济上用40年时间走完人家300年的路,在人的认知上必然会出现很多跟不上经济节奏问题。
我认为这条路,需要人去跑。
05
我在一个“女权时代”为男性发声,并不代表我是一个男权主义者(而且父权制下主要受害者是男性)。严格来说,我是在透过情感这个角度,讲解当下社会的一些经济问题。我始终强调理性是世界的基石,契约精神是文明的保障,在人际关系中,要重视利益分配才能走的长远,避免无谓的情绪波动。
我去年开了一门不算便宜的课程,专门讲解当代男性婚恋策略解析,教许多还没跟上时代的男性避雷,短短几个月就收获了大量的好评
情感是一门综合科学,可以延伸到历史学、地理学、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等,无论是学术著作还是大量粉丝给我的投稿,都给我的短视频创作提供大量素材。各种鲜活的事例也不断的验证了我的各种理论和判断。
当然我也没想到,这话题能招致很多女性的抨击。
我的第一个爆款短视频就很能说明问题。当时我拿着恩格斯著写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摘选一段文章在短视频里分享,其中有一段提到“资产阶级的婚姻就是合法的卖淫”,结果招致无数女性留言痛骂。随着我分享的这类内容越多,招致的骂名越大,甚至有发私信谩骂的。
很遗憾,在接受批评这件事上,男女的第一反应确实差别挺大。我也不惯着,该举报举报,该反击反击,但是慢慢的,我不再在意这类人了,因为我“没有义务让TA免费变好”,我的定位和男女无关,我是一个“反反智情感博主”。
有人骂,当然也有人喜欢。我接到过各种诚挚的表达谢意的小作文,许多粉丝给我寄来了各种礼物,还有很多成为了现实中好朋友。在我讲解当代男性婚恋策略解析时,有读者上完课后留言“之前追了十几个女孩都失败了……送花送迪奥请吃饭……以为是自己情感表达问题……结果总是遇到要求房本加名字这类女孩……看来守好自己辛苦赚的钱还有 必要……长相和性格决定了很多事情……理性决策是最正确的选择”。
从200粉丝到20万粉丝,我用了8个月时间,受众的肯定给了我更多的自信,我开始越来越忙碌的创作内容,收入也慢慢提高,通过售卖课程、直播打赏、付费咨询、接发广告等,现在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工作。
这算是成功转型了吗?
我不确定,毕竟现在收入不稳定,也不知道短视频这条传播赛道未来如何。说到底,我只是用合适的方式,来讲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但自己并不是什么大师,也不是什么专家,比其他人多读一些书罢了。
我的经历对其他旅游人有什么借鉴?
说实话,我不配指引谁,我经历也比较特殊。这没啥太多可借鉴的。非要说几条,首先是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极致,我做邮轮销售前没有任何经验,也不会聊天,情商奇低,那就搞技术呗,做不到全知全能,那就把一点做好,比如上船就到处探索,写了十万字邮轮游记,成为一个邮轮专家。其次是做人多些真诚,如果真诚都没了,那些比你站的更高的人真的都不会看你一眼。
我是一个心里有“火”的人,这和我的个人成长和感情经历有些关系。所以我在遭遇苦难时选择的发泄方式就是去不停战斗。比如我从小胖到大,人生大半碌碌无为,于是我在30岁那年决定减肥,我想证明我是能做一些有难度的事情的,然后2年减了80斤,之后我逐渐开始相信自己能够做出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人的性格是可以慢慢改变的,但是需要苦难和正确的方向。
如果你也是个心里有股“火”的人,把它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如果是有天赋的人,找到一个自己有希望沉进去的领域,花时间花精力,一般都能比普通人过的好。没天赋的人,放下身段去做些“脏活累活”,别挑剔,别埋怨,接下来的几年,有份工作就很好。只要不跟别人瞎比,安安稳稳都能活一辈子。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自助者方得天助。
旅游确实很难了,但是人生还要继续。我一个“低情商的人”都可以,你们也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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